黄麒麟骑着车子穿过幽静盘曲的短街窦乐安路,往西进到了人来人往的大街四川北路。
他是今天办件事情路过这里。
黄麒麟忽然看见路边挂着一条横幅,上写着“欢迎‘美人鱼’杨秀琼来我俱乐部莅临指导”。他不由地捏闸单脚撑地停住了车子。
“美人鱼”杨秀琼?她这两天来了这里?
原来杨秀琼参加完奥运会回国后,先到南京,后来到上海。海军游泳俱乐部看中她的名气和水平,特请她到俱乐部来指导几日,一来提高一些年轻军官的游泳技术和水平;二来宣扬一下海军方面“勤而好学”的精神。
条幅的后面是海军游泳俱乐部。
黄麒麟忽然很想见见这位很有名气的运动员,他心中个人的那种“奥运梦”,还在心里发散着。
黄麒麟偏腿下了车子。推了自行车到海军游泳俱乐部门口。锁好了车子。
他到大门口往里走去,往左边的门房看了一眼,隔着玻璃窗可以看到窗下的桌子上放着一沓信件、报纸。窗户旁边的小黑板上写着未领取信件的人名字。
看着好象没人,黄麒麟便举步向里走去。
这时门房窗洞上象变魔术一样,突然就露出了一张老头的面孔。叫道:“先生,侬寻撒宁?这里不对外,侬知道伐?”
黄麒麟转回来,笑着问:“噢。我知道。请问一下,那个杨秀琼今天在不在里面?”
门卫老头换成了上海味儿的国语:“她在呢,不过这里是海军俱乐部。不是啥人都可以进的!”
黄麒麟从身上掏出了自己的军官证来,走几步到跟前,从窗洞递了进去。笑着说:“师傅,我也是军人,我想进去看一看这个运动员,请您通融一下。”
门房老头接过去,看了看。一看还是个陆军中校。
他将证件还给了黄麒麟,说:“本来是不许外人进的,你是军官,可以进去看一看,不过只能在里面看二十分钟!”
“行!”黄麒麟高兴地说。
这时他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了声“黄先生”,是个女声。
黄麒麟扭过头一看。只见面前站的这个人身材高挑,身穿贴身白西装、西裤,头戴一顶鸭舌帽。
黄麒麟笑着道:“白小姐,是你啊,你好你好!”
来人是白云。黄麒麟虽与她只见过一两面,但对这个很有个性的女子印象很深。白云今天这一身打扮,不相识的人只怕要将她认做一个英俊的男子呢。
看到白云伸出了手来。黄麒麟也伸手过去与她握了一握。
“是啊,真巧啊!黄先生你也好!”白云笑着说。
黄麒麟问:“白小姐来这里有什么事儿吗?”
白云说:“我是来采访杨小姐的。你来是?”
“我是路过这里,看到了横幅,也想见一见这位体坛‘美人鱼’的。”黄麒麟说。又道:“白小姐,你们杂志社不是——”
因为门房老头在窗里站着,他没有把话问明。
白云冲他挤了挤眼睛,然后笑着说:“你要见杨小姐啊,我带你去啊!”
白云掏出了记者证,从窗口递进去。说道:“阿伯,我是杂志社的记者,要来采访杨秀琼小姐。”
门房老头看了看记者证,还给了白云。说道:“你等等啊,我进去问一下杨小姐!”
老头开了房门出来,进里面询问去了。
黄麒麟这才问道:“白小姐,你们晨星杂志社不是被查封了吗?”
白云不服气地道:“查封了我也是记者啊!我可以给别的报纸投稿啊!”
一说起这事情白云就生气:“当局有什么权利查封我们杂志社?!我们可是在租界里啊!他们有什么权利封我们的门!我们已经给工部局投诉了!”
黄麒麟心想,查封你们这是给工部局打过招呼了,再说你们就算租得租界里的房子办公。可注册还是在上海宣传部啊。
又在心里笑着想,这白小姐虽是好心,要带我进去,可她不知道我已经被允许进去看一看了。她这个采访还不知道当事人同意不同意呢。
白云也觉得向黄麒麟发这些牢骚无益,就笑着说:“你知道吗,我很喜欢运动的,特别是游泳和网球,我原先就采访过杨小姐几回。你放心吧,我一定能带你进去的。”
黄麒麟微笑着想,她好象倒看出我想的什么似的。
这时候,门房老头从里面出来了。说道:“进去吧!杨小姐请你进去呢。”
“谢谢阿伯了!”白云笑着说。和黄麒麟两人往里走去。
进去后过一道门,里面就是露天泳池了。只见泳池里十几个身材健美的年轻人正在游泳。水花四响。
在这深秋季节里,看见这情景,黄麒麟不但不觉得冷,反而有一种精神为之一爽的感觉。若不是这季节公共游泳池都关了门,他还受感染,真想等会儿也去痛痛快快游一场。
泳池边西侧岸边站着一位头戴泳帽、身裹宽大浴巾的年轻女子。白云笑着叫了一声“杨小姐”,快步向她走去。
那女子正是杨秀琼,她也笑着迎上来。
黄麒麟也跟着白云走了过去。
白云和杨秀琼两人一见面,就先笑着拉拉手,然后就叽哩哇啦的聊开了。
原来白云和杨秀琼都是广东人,白云虽然原先只采访过杨秀琼几次,但两人是老乡,又有体育方面的共同语言说得来,属于那种一见就引为知已、很亲密的关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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