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女孩子不知道要伸手做什么,疑惑地伸出了手来;魏长亭伸手捏住了她的手,翻看了一下,又去握她的手腕子;那女孩大窘,甩开了魏长亭的手。
魏长亭笑笑:“不看看胳膊粗细,怎么知道能干动活儿干不动活儿?”
坐在旁边的女孩爹见魏长亭有雇的意思,忙站了起来,佝偻着腰道:“先生,你雇了她吧?这年纪的孩子不好找了。你看看别的都是十一、二岁的,还有九、十岁的,去了能做什么呀?不过是白添一张口;小紫这年纪是什么活儿都能做。先生迟一些就会被别家雇走了。”
魏长亭并不着急,掏出烟来发给那满脸胡渣子却佝偻着腰一脸穷困潦倒样的男子一根:“来,老哥。”
那男子点头哈腰双手接过了烟。
魏长亭也点着了一支,问道:“这孩子多大啦?”
“十四。”
“唉,说起来比别的孩子大些,可是太瘦了;”魏长亭说。又似好心地道:“能差不多过得去就勒紧裤带再养养吧,养几年也就大了;你当给人家做女佣好做去?吃得是剩饭、受得是挨打挨骂的委屈,并不好过活啊!”
“唉!”女孩子爹无奈地叹息了一声:“先生。我知道你说得是好话,可实在是过不下去了——”
原来他们一家逃难到租界后,投靠一个在公租界的亲戚;那亲戚虽并没有接纳他们,但女孩爹也理解,他们一家六口,虽说是姑表近亲,也实在是太为难人家;就在背地方找板子、破油毡搭个窝棚;亲戚一开始还可以,不时接济些米面,但渐渐就少了,直到再不理会、登门都故意不开了。
“不是我非要靠着亲戚,我身子不好,但还有些气力的;”女孩爹说:“可人家招工的只要十八九、二十多的小伙子,我想去给人家卖力气都没人要;你说每天六张口张开要吃东西,先生,哪是差不多能过去,实在是没有了办法了,受些委屈就受些委屈吧。”
魏长亭“同情”地点点头:“确实不易啊,可老哥。孩子去了,并不是说你做了活儿受了委屈就能且过下去的;有看你不顺眼的、坏了心的,见还有不要薪水的,用上十天半个月的说不要你了就不要你了,也不是个办法啊!”
女孩爹一脸愁苦:“我对这些也不了解,先生你说,就真是这样又有什么办法?只能看运气了。”
魏长亭:“我是老上海了,赌运气是光腚下黄浦江摸鱼——实在太难啊;有钱人本就将女佣当下贱人看待,现在这市情。就更不用说了。我倒有个主意,看你愿不愿听?”
女孩爹被他说得就光差说“先生,那你看教我如何做啊?”听他这样说,忙问道:“先生,你有什么主意?”
魏长亭:“你说孩子叫什么名字?”
“叫小紫,田小紫。”
魏长亭道:“何不把小紫卖了去?”
“卖了?”女孩爹并不吃惊,因为他也有过这想法,只是不舍。
“我不卖!”女孩子却抬起头来,生气地瞪着魏长亭道。
魏长亭道:“大人说话。哪有小孩子插嘴的份儿!”
“我大了,可以自己做主的!”没想到这女孩子刚还一直低着头、看着挺腼腆,生起气来还挺大胆。
“这孩子没规矩啊,刚才还好好的。”魏长亭对女孩爹说,佯装要走的样子:“我话还没说完,不想听了我也就不费我这一番好意了。”
女孩爹一巴掌重重地拍到了女孩子的背上:“没规矩!先生好心帮咱们,成不成哪有你插嘴的份儿!”
又陪笑对魏长亭道:“先生,别走;我问你,可这卖了就能那样好运?碰到好人家?还不是一样的。”
魏长亭扔了烟蒂,笑点着女孩爹:“老哥,你是个聪明人,一下问到点子上了。我先给你说说卖了的好处。卖了就成了人家的人,是长期的女佣,不用担心过几天就辞了;而且就是遇到主人脾气有些不好,他也知道孩子是自己家里的下人,是一员,不会象雇来的那样随便打骂了,你说是不是这样老哥?”
女孩爹听得有理,不由点头。
“当然事事不能绝对。”魏长亭说:“这卖了也有它的缺点,为了孩子咱要将该想的都想到,万一碰上个不良的主家,或者对孩子不好,那就成了长期受委屈的事儿了,你说是不是?”
“对对!先生你说得对!”
“不过我能给你建议说卖了,是因为我心里知底的。”魏长亭笑道:“我是来替我哥买女佣的;我兄长是为政府做事,公职;我兄嫂那两人是最好不过的。家里又富裕,那是让孩子一跤跌倒了福窝里,去了后就是拿棍子撵孩子走她都不愿走的——”
女孩爹被魏长亭说得天花乱坠,频频地点头。
魏长亭:“更何况我现在随兄嫂同住,又有我照顾,所以孩子交给我们你是一百个放心就是了。”
女孩爹被说得已经心动了七八分。低头沉思着。
魏长亭:“老兄,一般是多见卖小孩子、不见卖大孩子;不是不卖大孩子,而是大孩子难卖。小的买了去记不清爹娘家乡。就跟了人家了;这样大的丫头,以后大了嫁出去还不是照样记着你们这亲爹娘,常回娘家看的。跟你们养着是一样的。”
女孩爹点头,心里已有了九分向意。
这章没有结束^.^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
喜欢璇玑请大家收藏:(www.haiyunwenxue.org)璇玑海韵文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