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月初,郭显声回到了上海。
回到了家里,秀秀自然是喜出望外,先看他是胖了还是瘦了,然后就问他吃饭了没有;又不停告诉他,颖儿会坐了,现在正学着爬呢;接着给讲他不在期间颖儿的好些趣事情。
看女儿确实又长大了好些。郭显声从站在一边抱着孩子笑听的小紫怀里,要过了颖儿抱在怀里。谁知颖儿竟认生,哭着不让他抱、伸手要小紫;郭显声只好又将颖儿还给了她。
秀秀埋怨道:“看你。老在外面跑,孩子都认生了,看你以后还乱跑不?以后不要乱出门了。”
说着眼圈又红了。
又续讲起颖儿的趣事。不一会儿秀秀就又有说有笑的。
郭显声在沙发上坐下,耐心听了大半天。
待秀秀讲得差不多,这才问道:“小魏这中间来过没有?”
一听,秀秀脸上就不高兴了,说:“开始来过两回,再没来过!”
却没有提魏长亭打过好些电话的事情。
其实魏长亭在郭显声走后来过两回。都是受了秀秀的冷脸;后来又打电话,秀秀也是没给他好声气。
郭显声说声:“这小魏!”
心里却有些不信。
他又问:“麒麟呢?有没有在咱家住?”
秀秀笑着说:“黄先生啊,你走后他来过。我留他在家里住他不肯。不过他每个礼拜都要买点礼品来家里一趟,问我生活上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。只是这现在有两个礼拜没来了,可能工作上忙吧。”
郭显声点点头。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来,看了看手表,又放进了口袋,从沙发上站了起来:“我上去换身衣裳。”
郭显声上楼换了一身衣服,装了伪造的证件。下得楼来,对秀秀说:“我出去一下,晚饭会回来。”
秀秀紧张地问道:“刚回来,又要干什么去啊?”
郭显声说:“去单位一趟,这些事儿你又不懂,不要多问了——”
又笑着说:“我能赶年前回来,一家人能在一起过团圆年,你就该知足了。”
秀秀:“那就不走了?”
郭显声:“短时间是不会走了。”
.
郭显声坐船来到浦东,路口有“白孝帽”值岗的检查站,郭显声出示了工作证,过去了。
过去了两步,他又转身回来两步。拿出香烟来给两个伪警察发了,问道:“兄弟,问一下,你们局里有个魏长亭,今天是在局里吗?”
两人还知道魏长亭。一个说道:“他是治安大队的,在不在我们也不清楚,你到局里问一下吧。”
郭显声抱拳说声“谢了”,向前走去。
到了镇上,打听得警察局所在。郭显声径往而去。
这伪政府警察局也是用个大院改造的,门口白底黑字的牌子,门头上插五色“国旗”和日本旗。
郭显声到门房打听魏长亭。门房一听是魏长亭,连说,知道知道,他们一队人下午出去了。
郭显声问,他们去了哪里。
门房凑近在郭显声伸来的打火机上点了他给发的一支烟,抬起头来笑着说:“好东西啊!”
指得是郭显声的打火机。
又说:“他们出去不定在哪儿,虹口那边啊、南市、沪西。都有可能。”
“噢,看来公务还有些繁忙啊!”郭显声说。
门房看郭显声派头也不小、人还没架子,招呼道:“先生,不急的话就坐我这门房等一等,不嫌的话也有粗茶。”
郭显声笑道:“噢,不用了,你这里人来人往的,别影响你工作。”
郭显声等是一定要等的。不过这地方,里面还能看见有身着“黄狗皮”的日本宪兵影子,他一个“重庆方面”的人,咋能惹人注意地坐在门房呢。
警察局斜对面不远,路边有个香烟摊。郭显声过去。皮夹子里取了五元钱,扔到烟摊上:“拿包哈德门、一包瓜子!”
摆摊的少年给拿了烟、瓜子,找了钱。郭显声一摆手:“不找了,把你的凳子让给我坐坐!”
“好好!”少年高兴地道,取了自己的小凳放到一边:“先生请坐!”
郭显声坐了下来,
他坐在烟摊边,嗑着瓜子抽着烟,等着魏长亭。
这警察局挂肩章的“白孝帽”不时进进出出,还偶尔有骑着偏三斗的日本宪兵进出。
嗑了两袋瓜子,郭显声有些渴了。取了两元钱扔到了烟摊上,对那少年说:“去,替我买瓶汽水去,剩下的归你。”
“哎!”少年捡了钱,盖了木盖子、上了小锁,屁颠屁颠地去了。
魏显声嘁了一声——现在的小兔崽子都这么精的。还上了锁。
——
到天擦黑,终见魏长亭一帮人从东边走过来。
待他们走近,郭显声站了起来,叫了一声:“魏长官!”
魏长亭闻声一看是郭显声,惊喜望外;给那帮人招呼了一声,就跑了过来。
到跟前笑着说:“哎呀。义哥,你这叫什么呢,还魏长官。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魏长亭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:“站这儿说什么呢。走,到我家里去。你秀嫂晚饭也准备好了,咱们坐家里边喝边聊。”
“去我家!”魏长亭挤了下眼:“义哥。还有好东西要给你。”
郭显声心里明白,说声:“那好,就去你家吧。”
魏长亭说:“义哥。你等一下,我去打声招呼,晚上我就不过来了。”
“去吧!”郭显声笑着说:“都等了一下午了。还怕等这几分钟。”
魏长亭小跑着去了。
卖烟的少年刚把小凳拿去坐下,见状又讨好地道:“先生,您还要坐一会儿吗?”
郭显声挥挥手:“不坐了!”
没过一会儿,小魏就手捂着大盖帽从里面跑了出来。到跟前招呼郭显声道:“走吧,义哥!”
郭显声问:“离你家有多远?”
“十几里地。”魏长亭说:“浦东这边黄包车不多,等会儿碰见了咱们叫一辆。”
郭显声:“这儿你熟,先找家糕点铺,头一次到你家,得提点什么。”
魏长亭笑着说:“义哥看你客气的。”
——
到魏长亭家天已经黑了。
魏长亭家人正在吃晚饭。桌上一碟咸菜、一大碗烩菜,喝得包谷粥。
猛见郭大队郭大恩人来了,魏长亭他老爹忙捡起拐杖站起迎上,又招呼魏长亭的大哥大嫂来见过郭显声。
听说郭大队还没有吃晚饭,他老爹又忙吩咐:“长海,快去割肉、买酒,给郭大队弄几样下酒菜!”
魏长亭拦住了他爹:“爹,这天都黑了,都哪儿买肉买菜去。你别管了,我跟义哥等会儿到外面吃。”
就带郭显声进院到他房间里去。
进了他房间,魏长亭划火柴点上了桌上的油灯。过去关上了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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